灰色地帶
幼承庭訓,亦幼承師訓,總愛將每一件事每一句話、每一個思想、每一種行為,都冠以對或錯的標準。
媽媽說:「凡是大人說話時,小孩不應插嘴,更不應駁嘴,因為這是錯的。」老師說:「上課時,坐姿要正直,不應左傾右側;發問時,應先舉手,待老師叫自己名字時,才站着作答,因為這樣才是對的。」
現在,自己年長了,已為人母,也為人師,可是,我卻不敢對他們重複以上這番教訓,因為如今才發覺,在每一件事情的對錯中,實在有太多互相重疊的範圍,錯中可以找到一些對,對內亦可找到一點錯,一切都是要看情形、觀點和當時的社會法則而定。也許這就是我們現在所謂的「灰色地帶」吧!就以上述的例子而言,今天的大人說話,就變成祗有聰明伶俐的兒童才懂駁嘴,也祗有健康活潑的小孩才會隨時隨地插嘴發問。至於上課時的態度,亦可隨意,因為現在小孩與大人的人權都是不相伯仲的。想不到,一直埋藏在我心內數十年的甚麼是好、甚麼是乖的標準,卻原來祗可能是「蠢」或「鈍」而已!
基本上,有很多事情,都是難為對錯定分界的。以下有兩個故事,同屬於我自己的見聞,然而,我不會再為它們定對錯的了,就留給讀者朋友自己去想吧!
有一天,我正在理髮店內電髪,忽然走來一位女士向老闆問:「你太太呢?」「她去了歐洲玩一個星期才回來。」老闆答。「你太太真好,對你投百份百的信任票,不怕你到處去『蒲』。」過不久,另一位女士進來,問同一個問題,得到同一樣的回答。可是,那位女士說:「你太太真不像樣,太忍心了!自己就去風流快活,留下你自己一個人,孤零零地在捱世界。」
我有甲、乙兩位親戚,甲某對年老的父母關懷備至,呵護有加,其父母當然是過着開心的晚年。至於乙某,她對父母不聞不問,知道他們病了,也擺出一副無關痛癢的神態,並且對甲某說:「我絕對不會學你這樣儍,你的做法是錯的,你愈照顧他們,他們就愈倚賴你,你應該學習我的方法。其實,我是很關心他們的,不過祗放在心內,而行動上,就不加理會,好讓他們學會「獨立」,懂得怎樣照顧自己,這樣做才對呀!」她就是這樣義正詞嚴地指出甲某的不對和自己如何用心良苦。
很多事情的對錯,的確是很在乎自己是從哪一個觀點和角度去看,因為世上實在有很多模稜兩可的事存在。而所謂的「灰色地帶」,大概就是要看看自己能否找到自圓其說的空間,同樣,有很多正在替犯罪的人打官司的律師們,也正是要找尋這些東西,來作為他們辯護的依據哩!
凡事的對與錯,絕對不能一言以蔽之。所以,灰色的層面,就顯示出它存在的價值。可是,當這個灰色地帶不能讓自己的良心昂然踏步的時候,我們還有資格再討論這問題嗎?(文:陳孟玲)